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那人大惊之下,双掌全力劈出,正中船桨。 桨头化成漫天碎粉。 众人刚舒了一口气,忽又目瞪口呆,连惊叫也来不及。 原来木桨前半截虽化成碎粉,但后半截却坚实如故,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向那人射去, 庞斑随手一掷,用功之妙,确是匪夷所思。 那人全身功力,全用在刚才那一击上,岂知桨头毫不费力化成碎粉,使他因用滥了 力道而难受非常,连涌上的一口鲜血还未及吐出,剩下的一截船浆,已贯胸而入,带起 一蓬血雨,再穿胸而出。 那人连惨叫的声音也没有发出,跌回湖里,就此一命呜呼。 在岸旁明明暗暗的人,均想不到在水里施故冷箭的少林高手‘穿云箭’程望,一照 面便给庞斑了结,任他们心志如何坚定,也不禁头皮发麻。 当初这水中施冷箭之计,乃由程望本人提出,至不济,他也可从容逃走,想不到庞 斑竟能完全把握到他逃走的路向,又能计算出他气尽跃起的准确点,再以巧招毙敌。 他们也想到围攻庞斑乃凶险万分的任务,可是亦绝想不到凶险到如此地步。 湖水已被染红。 奏梦瑶心中再叹,矛盾的是她既不能趁庞斑受伤之时,和十八种子高手联攻他,可 是又怎能坐视十八种子高手被他逐一杀死。 这十八种子高手,已是八派联盟新一代的精华,是八派捐弃成见后,齐心合力栽培 出来的人才,若被全数消灭,八派联盟休想在数十年内能回复元气。在这情况下,方夜 羽更能放手大干。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寒。 以方夜羽情报之精,怎会不知道这针对庞斑的‘浅水行动’? 所以今夜摆下的是一个陷阱,让十八种子高手自己投入罗网之内。 一声冷哼起自另一边岸旁,另三条人影闪了出来,其中一个高瘦清瘦的中年人离岸 跃起,飞到程望沉之处,一探手抓起程望身,再点水面,飞返岸旁,动作若流水行云, 非常好看。 庞斑限中闪过赞赏的神色,微笑道:“长白的‘云行雨飘’,纵使不老神仙亲来, 也不过如此,谢峰兄你好。” 中年人竟是韩府凶案死者谢青联的父亲‘无刃刀’谢峰。 谢峰放下程望,和其馀两人傲然而立,也不施礼,只是冷冷看着庞斑,予人既倨傲 又莫测高深的感觉。 他身旁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比谢峰年纪略少,一面正气,两眼精光闪闪,身材健 硕,背负双斧,显是豪勇之士。 女的年在三十五、六间,容貌颇为娟美,可惜左面有块巴掌大的红胎印,使她看来 阴森可怖,一对眼隐含怒火,令人很不舒服。当她眼光落在秦梦瑶身上时,明显地透露 出不满之色。 “谢兄好轻功,魔师好眼力,今夜这么高兴,让小弟也来凑凑热闹,‘书香世家’ 向清秋偕妻云裳,拜见各位高人。”一对有若神仙中人的中年男女,悠悠自林内小路步 出,男子一身儒服,可是意态轩昂,一点也没有文弱之态,女的娇小柔弱,但眉目如花, 气质高贵,神态雍容,予人既富且贵的气派。 十八种子高手现身的,至此已有十一人,一败一死,但实力却仍是非同小可,他们 看似随便站在湖的岸旁,其实已隐隐封死了庞斑的所有逃路,庞斑若要走,便非动手见 过真章不可。 奏梦瑶轻吸一口气,微有波汤的心情刹那间平复下来,达至止水通明的境界。 因为她已作出决定,决意不借一切,挽救这群还不知道已将半只脚踏进鬼门关里的 白道高手。 剑僧的声音在武当那笑容满脸的小半道人身后响起道:“少林不舍,见过魔师,请 魔师出手指教,贫僧保护没有任何其它人再插手,若魔师胜了,馀下的人亦不敢再打扰 魔师清兴,立即退走。” 白道众高手齐感愕然,因为一直以来他们的计划都是一齐猛施杀手,务要庞斑喘不 过气来,致伤势加重,使他们有可乘之机。现在剑僧不舍却声明单打独斗,以决胜负, 确是令人费解。 那边的谢峰却是神色不悦,心想不舍你如此一说,立时将自己的身分突出于其它种 子高手之上,居心叵测,极可能是藉此以制造声势,盖过我长白,俾可以在韩府凶案一 事上争占上风。不过谢峰对不舍确有几分忌惮,更想到不舍要硬撼庞斑,胜败对他均是 有利无害,于是强忍不言。 只有秦梦瑶才知道不舍是受自己言语所激,惹起了心中豪气,她敏锐的触觉,隐隐 感到不舍口气中除了有着赴死的决心外,还有一种心灰意冷的味道。 谁令他如此呢? 庞斑首次色动,望往小半道人身旁那仙风道骨,高而有势,僧袍如雪的不舍,肃然 道:“来人可是绝戒和尚的徒弟不舍大师?” 不舍来到小半道人身旁,秀美的脸庞出奇地平静,合十道:“家师命丧于前辈手下, 至今已有三十年五个月另六天,小侩不敢须臾或忘!” 庞斑点点头,神色凝重地望向不舍道:“我一向不把你们十八种子高手放在眼内, 现在看来我是错了。”停了下来,忽地哑然失笑,自言自语地道:“不过这也难怪,少 林心法和双修绝学交媾而成的新品种,确是从未曾有过的事!” 小半道人‘哈’一声笑了起来,板着的脸孔又回复了笑嘻嘻的样子道:“前辈错得 有理!错得有理!” 庞斑理也不理那小半道人,眼中爆起慑人精芒,射向这秀气孤高的白衣僧,哼道: “想不到你已超越了不老神仙和无想僧,成了八派的第一人。” 不舍微微一笑,说不出的从容潇,使人感到他对着庞斑,竟是半点惊惧也没有,淡 然道:“前辈为何会一向看轻小僧?” 庞斑眼中闪过赞叹欣赏的神色,以微笑回报道:“只是这一问,便可看出你确已臻 第一流高手的境界。”他的眼光扫过现身的种子高手,其中谢峰的神倩最不自然,显是 不忿庞斑如此推许不舍,至于其它的人震惊有之,兴奋有之,情态虽异,但眼中都闪过 不解的神色,不明白不舍和庞斑话锋间的玄机。 庞斑眼光最后落在安坐船上,优美无瑕的秦梦瑶脸上,哈哈一笑道:“今天我有两 个惊喜,一个是梦瑶!”转头往不舍望去,道:“另一个就是大师了。” 不舍默然不语,像在静待庞斑说出为何一向会低估了他的原因。 庞斑长叹一声道:“我之所以小觑了大师,有三个原因。” 众人一听大奇,庞斑能说出一个使人信服的原因,众人便已佩服之极,现在却有三 个之多,怎不教人感到路转峰回,大出意外。 不舍平静地道:“小僧只能想到两个原因,还望前辈赐告第三个。” 这次连谢峰也对不舍的智能感到惊异不已,因为不舍此说,明显是在给庞斑出难题, 要求庞斑不但须猜到不舍已知道的两个原因,还要说出不舍想不到的那个原因。 两人由一见面开始,便展开了玄妙的交锋。 庞斑淡然一笑道:“第一个原因,就是少林心法一向着重无念无欲;而双修心法部 是刚好相反,讲求极尽男女之欢……岂知……”摇头再笑。 书香世家的云裳以甜美之极的声音温柔地道:“魔师是否认为两种截然不同的练功 法门,是不可以融浑为一,产生出极好的效果呢?” 众人暗暗点头,云裳这个椎论极为合理。只有不舍和秦梦瑶,才看出云裳其实是才 智高绝,暗中为不舍助攻,因为只要庞斑的答案就是如此,庞斑语出必惊人的压倒性优 势,便会一挫,于此亦可见云裳的武学修养必然非常不错,竟能悉破其中玄妙之处。 庞斑淡淡地看了这美丽成熟、风韵极佳的美妇一眼,道:“我只是想不到不舍竟成 功把握到‘两极归一’的法门。” ‘两极归一’说的是一种练功的蹊径,就是若能将两样截然相反的力量,例如阴和 阳、柔和刚,合而为一,威力一定比纯阳和纯刚、纯阴或纯柔更大。可是理论归理论, 却鲜有人练成此类奇功,庞斑将少林和双修两派心法喻为两极归一,确是妙到毫巅,因 为他同时点出了不舍为何能将这两种极端相反的心法路子融浑为一的理论根据,亦就此 推断出不舍的功力深浅。 庞斑不待众人有喘息之机,续道:“第二个原因,就是不舍既存有复仇之念,如此 有为而作,怎能达先天无为之境,岂知不舍竟已看穿了世间无一事非‘佛’、无一物非 ‘佛’之理,确使本人刮目相看。” 众人至此真是口服心服,庞斑这两个看法,不但显出他的眼力,已到了看破了人世 虚幻的境界,还显出宽阔至不可测度的胸襟和气概,丝毫不向能匹配他的敌人掩饰自己 心中的推崇和赞赏,无惧助敌之威。 不舍谦卑一笑,道:“请前辈说出第三个原因。” 庞斑眼中掠过复杂之极的神色,仰望夜空,吁出一口长气,又低头摇首,望向秦梦 瑶道:“这第三个原因,可以瞒过任何人,但却绝瞒不过你,是吗?” 众人只觉奇峰突出,秦梦瑶为何是庞斑外唯一知道那原因的人? 奏梦瑶避开庞斑的目光,望往岸旁弯弯地构伸出来的柳枝,淡淡道:“看到魔师这 种神态,梦瑶就算不能想个十足,也已猜到了三分。”忽尔里,她想起了早先感应到不 舍的意冷心灰。 庞斑缓缓望向不舍,神光闪过,暴喝道:“情关难过啊!朋友。” 由出现到此刻一直有若不波古井的不舍,浑身一震,眼中精芒贯盈,回击庞斑锋利 若削铁如泥的宝刃般的眼神,道:“只是这句话,小僧今夜无论是生是死,也会觉得不 虚此行,前辈请!” 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他背上负着的长剑上。 八派联盟第一高手的剑,能胜过受了伤的庞斑吗?水是深还是浅? 没有人想到白道和庞斑的斗争,忽然间竟到了决定性的时刻。 怒蛟岛。 发生了三条人命被夺一事的望楼旁,怒蛟帮几个最重要人物,聚到一旁,显有要事 一商量。 帮主上官鹰眼光由在望楼四周搜索敌人任何遗痕的数十个怒蛟帮好手身上收回来, 望往一直沈默不语的翟雨时,沉声道:“楞严难道想强攻怒蛟岛?”举起手中的信,疑 惑地道:“这封没有内函的信,代表了什么意思?” 翟雨时不答上官鹰的问题,转向怒蛟帮除浪翻云外,最有地位的元老凌战天道: “二叔对此事有何看法?” 凌战天眼光扫过庞过之和梁秋未两人,闷哼道:“楞严除非是患了失心疯,否则怎 会有胆子在覆雨剑的眼前,挑惹怒蛟岛。”接着顿了一顿道:“这当然也不能排除,那 些在京城内不知天高地厚、目空一切的人,会低估了大哥的智能和剑术,而作出了这盲 目的行动。”翟雨时道:“不过这要假设楞严不是庞斑的弟子才可以成立。” 凌战天眼中闪过赞许的神色,因为若楞严是庞斑的弟子,自应知道浪翻云是连魔师 也不敢轻视的不世人物。 梁秋未道:“为何首座会留下‘敌人要的是浪翻云’之语?” 上官鹰道:“我本也被这句话困扰着,现在忽然想到浪大叔看出敌人是蓄意挑引他, 才有此语。” 庞过之愕然道:“这是否代表楞严并非庞斑的嫡传,因为像庞斑和浪大叔这种级数 的高手,就算任何陷阱也不管用。”他跟随浪翻云多年,自然深悉浪翻云的厉害。 翟雨时脸色凝重,缓缓道:“问题实比想象中严重,若对方是蓄意引走浪大叔,现 在便是露了一手,起码使我们对内部的安全,产生了疑问。” 众人齐齐点头。 要知怒蛟帮一向以来的优势,就是建在对岛内形势的保密工作上,现在敌人不但可 以从容摸上岛来,杀人而去,还巧妙地使浪翻云成为第一个发现的人,这显示了怒蛟岛 内有暗中通敌的内奸,而且地位不应是太低。 凌战天皱眉道:“这就真是奇哉怪也,若楞严的主要目标是怒蛟岛,自不应在这时 机未成熟的时刻,便先揭开了自己的底牌,让我们有所防范,因为若要引你们的浪大叔 离岛,方法可多着呢!”望向翟雨时,道:“雨时你对这又有何看法?” 翟雨时望着凌战天英俊成熟的脸庞,心中正想假若凌战天确是名登黑榜,将是继厉 若海之后,黑榜里最英俊的高手了。他闻言微一沉吟道:“二叔的推断非常精到,无论 楞严是否庞斑之徒,均没有理由不静待庞斑和浪大叔分出胜负后才动手,所以愣严这次 的挑逗行动,必是怀有某一目的而来,;浪叔亦因看破了这点,所以才应计而去。唯今 之计,最佳者莫如安内攘外,同时进行,这样才不会被迫进入守势里。” 上官鹰道:“我看雨时你成竹在胸,不知有何安内攘外的妙策?” 翟雨时仰望夜空,长长吁出一口气,暗忖希望上天保佑戚长征安然无恙就好了,否 则他纵有满腹妙计,也将难以施展。 --- 第三章一败涂地 -------------------------------------------------------------------------------- 韩柏藏在厚厚的被褥,开始进入魔胎独有的“胎息”境界,口鼻虽停止了吸呼,却 没有丝毫气闷的感觉,心灵快将晋至平静无波的寂境,体内真气亦在丹田逐渐凝聚起来。 “悉悉索索!” 外面帐里传来换衣的声音。 韩柏的脑中自然地升起两个身材动人的女子宽衣解带的绮旎情景,小腹下一热,真 气忽地若万马奔腾,经脉像要涨裂,大吃一惊之下,连忙收摄心神,险险避过走火入魔 的厄运。被外一股柔腻得像蜜糖的女声响起,以近乎耳语的音量道:“碧梦姊,你说我 们还有没有命待到天明?” 躲在被褥内的韩柏吓了一跳,这华丽的帐幕虽是荒诞古怪,但却有种温暖绮丽的气 氛,怎样也使人联想不到谋杀和死亡,岂知外面此女一开口便是担心能否活到明天。 那叫碧梦的女子叹道:“柔柔,我们都是苦命的人,门主恩宠我们时,我们便享尽 荣华富贵,一旦心情不好,便拿我们出气……” 那柔柔声音提高了少许,激动地道:“出气!我们八姊妹已给他杀了六个,最惨是 春花,给他活生生鞭死,我真希望春花那杯毒茶可以结果了他,最多我们陪他一齐死。” 碧梦显然胆怯多了,颤声道:“不要再说了,给他听到可不得了,还是快点燃起香 炉吧,否则又不知他会用什么残忍手段对付我们。” 外面传来金属轻碰的声音,不一会香气弥漫,连被褥内的韩柏,也感觉到丝丝香气。 她们又再次喁喁细语,韩柏心中虽同情这两个命运全被那什么门主控制在手上的女 子,但自身难保,唯有先集中精神全力疗伤,待伤势好了,或者能帮助这两个女人也说 不定。 被褥外的声音逐渐消沉,这并不是外面两女停止了说话,而是韩柏的精神逐渐内收, 进入胎息无念无想的奇异境界。 这种境界乃练武人士和修仙道者所梦寐以求的,乃由后天踏入先天的必经法门,韩 柏虽身具魔种,仍未臻先天的境界,想不到在疗伤的需求下,在温暖的被褥内,加上香 气的熏陶,无意间竟进入了先天结气的境界。而其中最关键处实在于他的‘无意’,若 换了一般人,‘有意’为之,早落了下乘。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声冷哼由被褥外传来,韩柏悠然醒转,只觉体内真气充盈, 说不出的舒服,默察伤况,除了经脉仍有点不畅外,几乎就像从未受伤那样,心中大喜。 微响传来,接着那碧梦道:“门主!饶了我们吧。” 那门主默然不语。 碧梦惊得沙哑了声音叫道:“柔柔!还不快向门主求恕。” 那柔柔显是骨头硬得多,死不作声。 那门主再冷哼一声。 韩柏心中一惊,此人声音含蕴着强大的气劲,显是高手的高手,自己全无受伤时, 或者仍未是他的对手,何况自己的伤势仍差一点工夫才完全痊愈,此消彼长下,交起手 来,实是有败无胜。 外面是令人难堪的沉默,只有那碧梦偶尔牙关打颤的声音不住飨起。 韩柏心中暗叹,假若那门主真要杀人,自己只好挺身而出,否则这一生也休想良心 能安乐下来。 岂知那门主一声长叹道:“我怎会怪们,要怪便怪我自己,要恨便恨我自己,若是 那晚我能全心全意和谈应手合击浪翻云,胜败仍是未知之数,至不济也不过是战死当场, 那会弄至今天英名尽丧,连孤竹也带着十二逍遥游士叛我而去,使我心情大坏,胡胡涂 下连你们八姊妹也给我杀棹了六人,怎还能怪你们。” 碧梦想不到有如此转机,叫道:“门主!” 韩柏此时已知外面那人乃黑榜十大高手之一的逍遥门主莫意,暗庆自己没有鲁莽出 手,现在对方能良心发现,自是最好,又见对方自责如此之深,心中亦不禁对他有点同 情。 莫意再叹道:“们不用说了,刚才我偷偷跟在们身后,们说的每一句话我也听得很 清楚。” 碧梦颤声道:“门主!我们……” 莫意阴声细气道:“不要担心,我早说过不会怪们的,唉!逍遥八姬中以两人姿色 最佳,亦最得我宠爱,所以即管我饮醉之时恼恨坟膺,也没有失手找们来愤。” 碧梦嗫嚅道:“门……主,如果……如果你像以前那样,我和柔柔定会和以前那样 侍候你,也不会在背后说你长短,是吗?柔柔!”最后两句当然是和那柔柔说的。 柔柔隔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是……是的!” 莫意喜道:“真的吗?”接着又长长一叹道:“但我再也不忍心要们将大好青春, 浪费在我身上,何况我和浪翻云已结下不能冰释的深仇,所以我决定了让们走。” 躲在被褥下的韩柏听得暗暗点头,这实在是个最好的解决方法。 碧梦喜出望外,跪下叫道:“多谢门主!” 那柔柔却没有任何反应。 杀气忽起。 韩柏立时生出感应,但已来不及反应。 “啪!” 手掌拍在头上的声音响起,接着是头骨爆裂的声音,也不知是两女中那一个,连惨 叫也来不及,便香消玉损。 韩柏怒火狂烧,作梦也想不到这莫意如此反复无常,正要不顾一切扑出,又突觉杀 气已消,知道莫意闻暂不会杀人,连忙克制着鲁莽扑出的冲动,静待偷袭的好时机,若 非知道外面的人是莫意,他早扑了出去。 莫意冷笑道:“一试便试出想离开我,哈哈哈!其实我是刚刚来到,那知们说过我 的什么坏话。”接着语声转柔,道:“还是最好。” 柔柔狠声道:“你杀了我吧!” 莫意一愕道:“不怕死吗?” 柔柔淡淡道:“与其日夜提心吊胆,不如早点一死了之。” 莫意奇道:“但不知我有很多令生不如死的方法吗?” 柔柔平静地道:“你动手吧!” 这回连韩柏也大为奇怪,在柔柔这种处境,痛快一死绝不可怕,但谁也可想到莫意 有的是使人生不如死的手段,柔柔凭什么全无所惧。想到这,心中一动,猜到柔柔必是 有一种自杀的方法,保护能在莫意动手前身亡,那自然可不惧莫意的任何手段。而柔柔 自杀之心亦非是那么坚决,否则应把握时机及早行动,不用像现在那样要等到最后关头 了。 想到这,又大感头痛,自己若贸然扑出,必会引起莫意的反应,倘因此惹起柔柔的 误会,立即自杀,岂非弄巧成拙。 莫意的叹息响起,道:“我可以狠心杀她们,但又怎狠得起心杀,不是不知我一向 最疼爱。” 韩柏大叫不妙,自己想到的,这老狐狸怎会想不到,目下自是筹谋妙法,阻止柔柔 自杀。 柔柔喝道:“不要过来!” 莫意道:“好!好!我不过来,我不但不过来,还走远一点,满意吗。” 柔柔的呼吸忽地急速起来。 韩柏心叫不好,知道这柔柔非常聪明,已看穿了莫意的诡计,所以决定立时自杀。 当他正要不顾一切翻被而起,一股劲力突由莫意站处顺着地毡扩散,猝不及防下, 背脊登时受了一记,半边身一麻。 娇呼传来,柔柔软倒毡上的声音响起,比起韩柏,她当然更不济事。 莫意复意大笑说:“小贱人竟想玩我,也不想想我莫意是何等样人,咦!原来是袖 内暗藏毒针,哼!这针原本是想来行剌我的吧!是不是?” 韩柏默运玄功,麻痹的身子立时回复了大半,没有先前的软痪无力,心中既暗惊莫 意借物传力的奇功,又暗责自己疏忽大意,若莫意的对象是自己,今晚便要一败涂地了。 下定决心,只要再回复先前状态,便立即出手。 莫意怪声怪气道:“为什么不作声了,啊……定是全身麻痹了,让我给揉揉吧。” 手掌磨擦身体的声音响起。 不一会,柔柔呻吟起来,哭叫道:“不要!不要碰我,杀了我吧!” 莫意淫笑道:“任你三贞九烈,也受不住我逍遥手法的挑逗,何况只是个骚货,那 处地方喜欢被男人摸弄,有谁比我更清楚。” 柔柔令人心摇魄荡的呻吟声更大了,不住喘息着。 韩柏勃然大怒,这莫意确是不堪之极,但同时心情也平定了点,想来莫意在大大羞 辱柔柔一番前,是不会下毒手的,自己只要颅准一个机会,出手偷袭,便大有胜望。 柳摇枝那一箫确是非同小可,直到这刻,半边身的经脉仍感不大畅顺。其实韩柏不 知道的是:若柳摇枝得悉他这么快便复原了大半,一定更惊得目瞪口呆,要对他魔种的 潜力重新评估呢。 ‘啪勒!’ 衣衫碎裂的声音响起。 娇呼传至。.‘砰!’ 柔软的女体跌在韩柏躲藏的被褥上。 柔柔惊叫起来,显是感到铍褥下有人。 韩柏心中一动,伸掌轻椎,柔柔又从被褥上滚下,落到地毡上,躺在他身侧。 韩柏在被褥的黑暗里,当然看不到柔柔的裸体,但想想仍感到非常刺激。他自少至 大,从未见过任何女人的身体,花解语已使他大开限界,这时对只隔了一堆绣被的柔柔 充满了遐想,实乃最自然的事。 莫意狞笑道:“小骚货,让我先将弄至半生不死,才想想如何折磨,哈哈哈!”柔 柔惊叫。 风声响起。 韩柏心中大喜,那敢再迟疑,探手出外,贴上柔柔滑嫩坚实的裸背,收摄心神,低 喝道:“出掌!” 柔柔虽早知有人藏在被内,但忽然间背上给人按上,仍吓了一跳,接着内劲透体脉 而入,直传上右手,又见莫意丑恶之极的肥躯一座山般向她压来,豁了出去,一掌击出, 正中莫意胸口。 “呀!” 一声惨叫下,莫意像片树叶般往外抛飞,脸上的肥肉扭曲出难以相信的惊容。 同一时间,原本折迭整齐的被褥一齐飞起,像朵厚云般往莫意罩去,当他刚背脊触 地时,几张绣被刚好将他罩个正着。 韩柏弹了起来,凌空飞起,柔柔清楚看到他正飞临隆起被内的莫意闻上,双掌全力 下击,一时间劲风满帐,点着了的灯火一齐熄灭。 “篷!” 韩柏击实被上,可惜却非莫意的肥体,而是他破被而出的肥掌。 韩柏惨叫一声,反抛而起,受伤未愈的经脉立时剧痛麻痹,不过幸好他早有和范良 极交手的经验,知道莫意这个级数的高手都有护体真气,更何况自己是借柔柔发掌,劲 力大打折扣,又击不中对方穴位要害。但仍想不到莫意如此快能作出反击。 黑暗中劲风呼呼,躺在帐边的柔柔也不知两人过了多少招。 两声闷哼,几乎同时响起。 “砰!” 韩柏跌回柔柔的裸体旁,不住深吸长呼,显在积聚内力。 那边厢的莫意却是无声无息,令人完全不知他下一步要作何行动。 柔柔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这年轻男子生死血战间仍不忘滚回她身旁保护她,怎能不 使她心生感激。 劲风再起。 柔柔只觉自己赤裸的身体,被那男子反身搂着,跟着在黑暗中往前飙窜,到了帐幕 另一角里。 其间掌击声爆竹般连串响起。 血战忽又停下。 黑暗里交战的两人都默不作声。 柔柔自少便给莫意收作姬妾,从未接触过其它男人,这一刻给这体魄健硕充满男性 气息的男子紧搂怀,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情不自禁下反手将对方搂着。 反而韩柏全神贯注着莫意的动静,一点也感不到怀内女人的反应。这时他心中又惊 又喜,惊的是自己半边身在与莫意的硬拚下,差点连感觉也失去了,兼之又要保护怀内 之女,实在落处下风,喜的是莫意的内力始终不及范良极精纯,虽及时勉力反击,仍然 伤上加伤,否则也无需每一轮攻击后,都要调息后再出手了。 “嗦!” 柔柔大吃一惊,凑在韩柏耳边叫道:“他的扇!” 莫意怒哼道:“吃扒外的贱人!” 韩柏故作惊奇地道:“什么!他气得要用扇来煽掉怒火?” “咿呀!” 帐内三人同时一震。 帐外的仓门打了开来。 究竟是谁在这等时刻,闯进仓来! 洞庭湖熟悉的气味迎风拂来。 浪翻云撑着小艇,不徐不疾地在湖面上滑行,神态从容自若,不知外情的人看到, 定以为他是想深夜游湖。 洞庭乃天下第一名湖,面积跨数省之地,南接湘、资、沅、澧四水,北向吐长江, 水天相连、碧波浩森,气象万千,但要在这样的大湖找一条船,便若在沙漠要找一个人。 但浪翻云知道自己一定能找到对方。 因为敌人是蓄意引他出来的。 无论在时间上,安排上,敌人针对的目标都是他。 这代表了对方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把握得非常之好,只有深悉怒蛟帮内部情形的人, 才能如此。 可是他们凭什么惹他浪翻云! 想到这,心中一动,将自己放在敌人的立场,来思索自己的弱点。 他并不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因为除非是庞斑亲自出手,上官鹰、翟雨时等在凌 战天的支持下,是足可应付任何危险的。 想到这一,心中一震。 他想到了自己的一个弱点。 浪翻云眼中精芒一闪,望往星夜和洞庭湖交接的水天远处。 一艘三桅大船正迅速逃走。 浪翻云轻叹一口气,站了起来。 他多么喜欢怒蛟岛上平静的日子,但他知道现实并不容许他再作恋想,这楞严是个 绝不可轻视的人物,一上来便显出了惊人的手段。 脚下用力。 “辟勒!” 小艇硬生生裂开。 浪翻云脚下踏着小艇碎开后的一条长木,速度蓦地增加,水浪翻往两旁,箭般往敌 船追去。 秦梦瑶望向挑战庞斑的剑僧不舍大师时,淡淡道:“大师若要挑战魔师,先要过得 梦瑶手中之剑。” 白道众种子高手们一齐愕然。 在他们心中,纵使奏梦瑶保持中立,已使他们大大不满;何况刻下竟要代庞斑应付 不舍的挑战。 只有三个人反应比较不同。 第一个是书香世家的云裳,美目射出深思的表情,纤手按在丈夫向清秋的肩头,制 止了自己的男人表示心中的不满。 第二个是小半道人,他先是惊讶,接着眼中射出尊敬的神色,显是把握到秦梦瑶不 顾自身清誉,誓要维护十八种子高手的心意。 第三个是不舍大师。 要知此次召来十八种子高手,以不舍主张最力,其中一个原因,是希望在外侮之前, 激起同仇敌忾,以冲淡因韩府凶案引起的分裂危机,岂知一上来,十八种子高手便一败 一死,使他们完全陷入被动的劣境。 所以他一现身即向庞斑单独挑战,固然是希望挽回如江河下泻的颓势,更重要的是 希望以自己的一死,换回众人的安然离去,保全实力。 庞斑的道心种魔大法确是深不可测,已超脱了一般的武学常规和争战之道,若群战 不免,激起庞斑的杀机,拚着内伤加深,也不会留下任何活口,若那情况发生,白道将 沉沦不起,休想在数十年内回复元气。 可惜直到他面对庞斑时,才体察到庞斑的真正实力;完全摸不到底的实力。 庞斑已非昔日的庞斑,他已晋入另一层次,另一种境界,使他们针对他而定下的策 略构想全派不上用场。 在众人喝驾前,庞斑长笑而起,移到船头,做然卓立,仰首望天道:“梦瑶是静庵 外唯一可使我感到束手缚脚的人,假若我还不卖你一个情面,静庵会笑我有欠风度,可 是假若我大开杀戒,梦瑶会否对我以剑相向。” 除了不舍等有限几人外,众人都大惑不解,因为梦瑶越俎代庖,接下了不舍的挑战, 明明对庞斑有利无害,为何庞斑反隐有不满之意?又硬要迫秦梦瑶表态? 这些种子高手,均是八派联盟千锤百炼下精挑出来的俊彦,在庞斑退隐这二十年来, 得八派捐弃门户之见,史无前例的让他们在本门武功之外,得窥他派秘传心法,又得各 派宗师亲自训练指点,名符其实地身兼各派之长,对于歼灭庞斑可谓信心十足,岂知真 正碰上庞斑,才感受到上乘争战之术,竟是如此地使人有力难施,才使他们明白到庞斑 的可怕处。难怪二十年前与庞斑的斗争,白道虽人才辈出,仍然一直屈处下风。 秦梦瑶轻叹道:“魔师不要迫梦瑶了!” 庞斑伟岸的躯体微微一震,转身俯首,爱怜地细审秦梦瑶清丽的俏脸,愕然道: “天!我还以为是静庵在向我娇嗔!”微一顿足,道:“罢了!今夜我便冲着梦瑶情面, 放过他们。” 语罢,衣衫霍霍,倏地升起。 谢峰怒哼一声,他身旁男女立时亮出双斧和拂尘。 庞斑哈哈一笑,也不见如何作势,已飞临他们头顶前的上空。 这时连久未作声的冷铁心、云清和沙千里三人也禁不住要佩服庞斑的气势,因为若 他避开表示有意拦截的谢峰等三名长白派高手,便难免予人有‘逃走’的感觉。 其实这包围网最弱的一环,亦是这三个人,这并非说他们的武技最低微,而是云清 曾和韩柏交手师老无功,早挫了锐气;冷铁心则在范良极手下吃了暗亏,信心大幅削减; 沙千里早先在小花溪受庞斑压力下黯然而退,斗志已失。所以假若庞斑拣他们这一方向 离去,可说是轻而易举,他们亦是心知肚明,故此特别对庞斑的舍弱取强深有所感。 反之首当其冲,骑虎难下的谢峰却微有悔意,他之所以表示拦截之意,纯是想趁机 拣个便宜,因为不舍对庞斑的挑战和受到的椎许,已使不舍隐然凌驾于其它种子高手之 上,故此希望趁庞斑要走时,摆出拦截的姿态,争回些许面子地位,这全基于他以己心 度庞斑之腹,想到对方既想走,自不应拣他这一方,岂知事实例大出他所料。 庞斑已在他头顶前上空三丈许处。 他也是第一流的好手,立时收摄心神,飞身而起,截击庞斑。 两旁的同门‘十字斧’鸿达才和‘铁柔拂’郑卿娇亦同时腾身而起,位置却稍坠后 方,作第二道的关防。 在配合上,可说是无懈可击。 庞斑一声长笑,迅速无比的身子去势,忽地放缓下来,似要定在半空。 谢峰心头一寒。 这应是绝无可能的事,完全违反物理上的常规,也使他失去原本精确无比的预算。 变招已来不及了。 谢峰狂喝一声,云行雨飘身法展至极限,硬往下急坠,希望能触地再起,迎击庞斑。 他身后的鸿达才和郑卿娇便没有他的功夫,冲天而起,刹那间便到了三丈高处的顶 点,开始回落。 谢峰脚尖触地,正要弹高。 庞斑哈哈一笑,慢下来的身形蓦地加速,掠过鸿达才和郑卿娇,同时左右脚尖分点 在两人头上。 两人暗叫吾命休矣,胸中一口气立时变浊,直跌下去。 ‘飕’一声,庞斑雄伟如山的身影,消失在柳林上的黑暗里。 ‘砰、砰!’ 鸿达才、郑卿娇两人滚跌地上,坐起来时脸无人色,想起刚才若庞斑脚尖稍用点力 道,他们的头骨怕没有一块是完整的了。 众种子高手除不舍外,均脸色一变,心中都泛起无力与抗的窝囊感觉,这次围攻庞 斑,可说是一败涂地,丢脸之极,若非庞斑脚下留情,死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众人目光回到小艇上,秦梦瑶早不知所踪。 不舍平静地道:“梦瑶姑娘刚才趁各位注意力集中在魔师身上时走了。” 谢峰呆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跺脚,转身便去,鸿达才和郑卿娇两人呆了 一呆,亦弹起身追着去了。 不舍缓缓来到少林俗家高手‘穿云箭’程望旁边,弯身探手抱起身,神情落寞,无 喜无悲。 云裳伸手过去捉着夫君微颤的手,心中暗叹,知道惯对春风秋月、琴棋书昼与自己 鱼水之乐的向清秋,正深为眼前冷酷的死亡而战栗,叹了一口气,向不舍道:“大师若 无指示,愚夫妇便返回书香世家了。” 不舍怎听不出她语气中有退出之意,这次应召而来的各派高手共十八人,一人已死, 一人虽生犹死,若再少了书香世家这两名高手,便只剩下十四人,假若这些人中再因韩 府凶案而分裂,便更七零八落了,还如何能和以庞斑为首的力量对抗? 小半道人忽地哈哈一笑。 众人眼光不由落在他的胖脸上。 只见这看来一脸乐天的道人宽容道:“各位实在不用心灰意冷,否则便落在庞斑算 计中,我们虽有战友不幸身死,但比起二十年前先辈的遭遇,可算是战绩辉煌,由此可 见二十年后的今天,和庞斑的斗争,已大有转机。” 众人心中一动,立时把握到这小半道人话中的玄机。 要知二十年前,庞斑曾先后多次被白道高手联手围攻,除了少林的无想僧外,手下 从没活口留下,这已成了庞斑的招牌手段,这次十八种子高手围攻庞斑,只死一人,这 在以前是绝难想象的事。 “我佛慈悲!” 一声佛号下,隐在柳林内的筏可大师缓步走出,脸容宝相庄严,合十道:“小半道 兄说得好,贫侩失去争雄之念后,心无碍,反而旁观者清,看出庞魔起始时杀气大盛, 直至不舍大师现身时,才蓦地敛去杀机,可见不舍大师的成就,竟硬迫得庞魔也要改变 了主意。”不舍微微一笑道:“不舍怎敢居功,我看庞斑真正忌惮的乃秦梦瑶,才如此 破例离去。” 冷铁心冷冷道:“大师不用谦虚,这次若无秦梦瑶从中作梗,非是没有留下庞魔的 可能,哼!我古剑池要看看言静庵如何交待此事!” 云清和沙千里齐齐点头,表示他们同意冷铁心对秦梦瑶的立场。 云裳轻轻一叹,蹙起黛眉,柔声道:“冷兄对梦瑶小姐可能有点误会了。” 沙千里也冷哼道:“怎会是误会,依我看是言静庵和庞斑间实有不可告人之关系, 所以秦梦瑶才处处站在庞斑的一方。” 云裳心中暗叹,这些一向自尊自大的高手,将失败归咎到秦梦瑶身上,实是一件补 赎自己失落感的心态,有理也说不清,转向不舍道:“大师若再无他话,愚夫妇要告退 了。” 向清秋一向对自己这美慧过人的妻子言听计从,对不舍施礼道:“经此一役,大师 已名震天下,若能再解开韩府凶案死结,八派振兴,非是无望,愚夫妇先返世家,只要 大师号召,必附骥尾,请了!”缓缓后退。 筏可一声佛号,亦趁机退走不见。 不舍抱着程望的身,默然不语。 云清缓缓来到他的身边,关切地道:“大师刚来此地,还未有机会往韩府去,不如 趁现在到韩府落脚稍息吧。” 不舍知道她想自己及早见到马峻声,好作出应付长白由谢峰所率领那问罪之师的对 策,禁不住心中苦笑,目光扫过小半道人、冷铁心和沙千里,淡然道:“我们还要找一 个人,向他讨回一份文件。” 云清不知如何粉脸一红,咬牙道:“范良极这死鬼,什么东西不好偷,偏要偷这么 重要的一份文件!”接着向不舍道:“这事交由我负责,我一定能把他掘出来。” 说到最后,粉脸一红再红。 --- 第四章矛铲双飞 -------------------------------------------------------------------------------- 浪翻云内劲源源不绝,通过双脚,注入滑水破浪而行,由小艇裂开来的长板上,速 度随着每一个浪头,不断增加。 这并非内力高的人便可做到,还须对水性熟悉无比。浪翻云可说是在洞庭湖泡大的, 少年时便时常和凌战天以此为乐。 只有以这个办法,才有希望在短时间内追上敌船。 三桅大船逐渐在眼前扩大。 船上灯火通明。 浪翻云心中一笑,敌人显是摆开了公然迎战的格局,如此有恃无恐,希望是高估了 自己,低估了他浪翻云,否则定是他早先想到的卑鄙手段。 他脚下再用力,木板斜斜冲上一个浪头,在浪锋的尖脊‘沙沙’飙行,速度提升至 极限。 浪翻云一声长啸,大鸟般腾空而起,飞临大船之上。 ‘噗!’ 稳踏甲板之上。 一声长笑响起道:“好一个浪翻云,京城白望枫恭候多时了。” 只见甲板近舱处一列排开了七张太师椅,坐了五男两女,七人背后挺立了高矮不一 的三十名武服大汉,都是神态彪悍的勇士。 居中而坐就是那自称白望枫的华服中年汉子,头顶高冠,身穿官服,气态不凡,只 是眼睛生得长而细,给人奸猾多智的感觉。 左旁是位老道士,脸容丑陋,不但没有半点道骨仙风,还神情高傲,像天下人都不 值他一顾。 那自称白望枫的人见浪翻云目光落在老道身上,傲然笑道:“无心道人威震粤东, 浪兄不会没听过吧?” 浪翻云淡淡一笑,却没有答话,他实在懒得说话。 原来这无心道人并非真是什么道士,只是爱作道装打扮,其行为更是和道士没有半 点相似。十一年前粤东发生的一宗七女连环被奸杀的大案,很多人便怀疑是他做的。可 是因没有确凿证据,兼且他武技强横,没有多少人惹得起他,终于不了了之。 于此可见此人声誉之坏。他不但为白道人士不耻,连黑道中稍有头脸的人也不愿和 他沾上关系,不知为何今天摇身一变,成了京城方面的人。 白望枫等见浪翻云连客气的场面话也不说上两句,齐齐露出不悦之色,尤其那无心 道人,更是两眼凶光闪闪。 坐在白望枫右边最远那张椅子,一位皮肤黝黑、略呈肥胖的中年男子闷哼一声道: “见面不如闻名,我还道覆雨剑浪翻云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大魔头,想不到只是个一身酒 味的丑汉,还装出个不可一世的样子。” 一阵娇笑响起,坐在他身旁那风骚入骨,若非左眼下有粒恶黑大痣,也算得上是个 美女的艳妇花枝乱颤般笑道:“三哥你真是胆大包天,惹得我们黑榜第一高手王高兴, 小心你的脑袋。” 黑汉大笑道:“若我黑三有什么三长两短,美痣娘你岂非要守活寡。” 美痣娘一阵笑骂。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竟毫不将浪翻云看在眼。 浪翻霎毫不动气,这些人均长居京城,自然习染了京师人那高人一等的心态,就些 京官看不起地方官;京师的武林人,亦看不起地方上的武林人。若非如此,他们还怎敢 大模大样地‘坐’在他面前。 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坐着应战。 即使庞斑也不例外。 白望枫心中大奇,暗忖你浪翻云威名虽盛,可是无心道人、‘断肠刀’黑三、‘美 痣娘’程艳俏这三人,无一不是横行一时的高手,这下亮出名堂,对方还是冷冷淡淡, 全无反应,难道真是不把我们摆在心上,不禁心中大怒。 坐在无心道人左旁是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生得风流浚俏,可惜态度轻佻, 好好一对脚,却有一只屈起搭上扶手处,另一只摇摇晃晃,故在膝上的手把玩着一把锋 光闪闪的护腕短刃,口内阻嚼着不知什么东西,斜着眼兜着浪翻云来看,似笑非笑道: “好!好!好!” 连说三声‘好’,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好’指的是什么。 坐在他左旁,七人中另一位女性,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眉眼轮廓本来也属不错, 但却长错了在一张马脸上,兼且黑衣黑裤,榇托起发髻上插的大红花,使人感觉很不调 和,很不舒服。这时她咧嘴一笑,故作嗲声道:“小侯爷你连连说好,究竟人家好在什 么地方?” 那小侯爷眉头大皱,显然对身旁这马脸女人语带双关的献媚并不受落,眼光仍留在 浪翻云身上道:“我第一声‘好’,指的是对方比我估计的还要早了半灶香时间赶上了 我们;第二声‘好’,赞的是他在群敌环伺下,仍能如此从容无惧,的确是大家风;第 三声‘好’,却是对我自己说的,若我能干掉浪翻云,什么黑榜十大高手,便可全部变 成垃圾。” 众人一听这三声‘好’的最后一‘好’,竟是如此,不禁齐声大笑起来。 只有坐在白望枫右旁一直默然不语,怛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过浪翻云的枯瘦汉子, 皮肉不动,半点笑意也没有。 浪翻云仰首望天。 快天亮了。 本来他有着一上船便立即动手的打算,若楞严在,他将是第一个饮恨他覆雨剑下的 人。但楞严却不在。 他虽站在甲板上,面对着这群来自京城的狂妄自大的人,但他的注意力却全放在舱。 他只听到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是一个不懂武功的人的呼吸声,而且吸气流量较少,不是小孩,便是女子,娇巧 的女子。 也‘感觉’到舱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这人才是浪翻云顾忌的人。 因为只有这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高手。 难道是鬼王虚若无?只有这级数的高手,才可躲在暗处也使他感到对方的压力和威。 但那小孩或女子又是谁?想到这答案早呼之欲出,亦只有鬼王虚若无那种高手中的高手, 才可轻易潜入怒蛟帮,掳人杀人留信而去。 白望枫见浪翻云一声不作,以为对方给吓破了胆,得意地望向其它人,发觉枯瘦汉 子脸色阴沉之极,奇道:“高副教军有何心事,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那高副教军脸色条地变得苍白,忽地张口,‘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众人骇然大震。 明明还未交手,这武技在众人可入三甲,身为大内禁军次席教军的‘锁喉枪’高翰 风,便已吐血受伤。 只有浪翻云知道对方由他飞临甲板上时,便全力聚功想找出手机会,但直至此刻仍 出不了手,给欲去不去的内劲逆回经脉,故不得不喷出鲜血,以减轻血脉内的压力,否 则将落得血脉破裂之果,那才真的糟糕。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白兄在京城内应是无人不识,只不知身居何职?”言下之意, 自是京城之外无人识荆。 白望枫虽自尊自大,但他既能成为这批京域高手的头头,终是一个人物,这时将高 翰风未战先伤的怪事撇在一旁,沉声道:“本人白望枫,这次承天之命,特来洞庭将你 擒拿,违者斩首当场。” 他这几句话实是不假,只不过说漏了前因。原来京城派系林立,最红的当然是‘阴 风’楞严的锦衣卫、西宁‘灭情手’叶素冬的御林军系和‘鬼王’虚若无的开国元老系 统;其它京官、皇室成员又各自另有派系。他们间的界限并非泾渭分明,例如叶素冬的 师弟‘游子伞’简正明,便是楞严手下四将之一,而每一个山头,又都尽力去争取皇帝 的宠信和重用,以扩大己方的势力和影响。 楞严新近成立的‘屠蛟小组’,专责对付怒蛟帮,便惹来其它派系的不满,尤其对 付怒蛟帮一向是‘湖南帮’的专责,更视这为楞严插手他们辖下地区事务的第一步,故 此大为忿懑,加上又被楞严蓄意挑引,竟在皇帝御前夸下海口,表示若楞严能将浪翻云 引出来,他们定能擒人回京,以振天威,故有今夜之事。 这白望枫官居湖南八府巡察使,乃武当俗家高手,他不是不知道浪翻云的厉害,而 是这次和他同来这六人,除了‘断肠刀’黑三是本系之人外,其它五人均为与楞严有嫌 隙的其它系统借过来的特级高手,可说是楞严、叶素冬和虚若无三系以外所有派系精选 出来的联军,尤其是那小侯爷朱七公子,乃京城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人物,心想以这等 阵容,加上三十名死士,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人吗?这才如此骄狂。 浪翻云仰天长笑道:“既是如此,明刀明枪找上我浪翻云便可,为何还要干掳人威 胁这种卑鄙行为,难道这是朱元璋教下的吗?” 众人见他如此大逆不道,直呼天子之讳,脸色齐变,兵刃纷纷离鞘。 那黑三最是莽撞,一愕道:“你怎知我们掳了你的女人?” 浪翻云眼中精光暴闪,脸容转冷。 小侯爷朱七公子哈哈一笑道:“那是引你出来的手段,我朱七对美女是爱怜还来不 及,怎会伤害她?” 浪翻云淡淡道:“这就最好!” “锵!” 众人眼前一亮,覆雨剑已落到浪翻云手,待他们想看清楚一点时,点点剑芒,已闪 烁在甲板的每一空间内。没有人可以想象得到覆雨剑出鞘后的真实情况;竟是如此扣人 心弦得美艳不可方物,前一刹那,还是平凡的现世,但这一刹那,整个天地已被提升至 幻梦的境界。细碎若雨点的气旋,随着点点似若有生命般精灵灵的剑雨,鲜花般蓦地盛 放。 这七人外表虽是大模大样地坐着,其实倒有一半是装出来给身边人看的,要知浪翻 云已稳为天下第一名剑,即使在京师内,这亦是深入人心,故由浪翻云出现的那刻开始, 无人不是蓄势待发,但仍估不到覆雨剑出动得如此全无先兆,剑势扩展得这么快速。也 想不到浪翻云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动手。 原本各人早拟下策略,以高翰风伺隙出手,黑三和无心道土抢其左右后侧,美痣娘 和那马脸女人封其上空,白望枫和朱七公子作正面攻击,务求一举毙敌,岂知浪翻云剑 一出手,不要说联攻,每一个人连自顾也不暇,至此以多欺少的优势尽丧。 首当其冲的是白望枫和无心道人。 剑一出,强劲至使人呼吸立止、皮肤割痛的千百个小气旋,迎头扑至,使两人感到 唯一之法,便是向后倒退,可是剑来得实在太快了,连从椅上弹起的时间也没有,唯有 向后一仰,连人带椅往后倒,再翻向后舱。 后面三十名从京中侍卫挑出来的好手,被两人这样滚到面前,本来稳若铁桶的阵形 立乱。 反应最快的是那朱七公子,浪翻云剑势方展,他手上的飞刀便全力掷出,取得是浪 翻云的大腿,同时刀离背鞘,来到左手,弹起侧劈浪翻云的剑网。狠、辣、准、快。已 可跻入江湖高手之列,难怪敢口出狂言。 ‘断肠刀’黑三是第二个反应最快的人,朱七公子才动,他即俯身扑前,希望由最 右端抢入中位,以解白望枫和无心道人首当覆雨剑锋之危。 其它人亦纷纷跃起,美痣娘的剑,马脸女的双短叉,由上往下,强要攻入覆雨剑造 成的光雨。 只有高翰风因刚受了伤最是不济,俯前倒滚地上,翻往一旁,以免阻了战友们攻势 的施展。 这七人来时早有共识,知道难凭一己之力战胜浪翻云,唯一方法,就是同心合力, 不能有半点保留,否则若给对方逐个击破,便没有人可生离怒蛟帮势力笼罩的洞庭湖。 浪翻云在这等时刻,仍从容不迫,微微一笑,覆雨剑势一再扩展。 没有人可以形容那种超越了凡世的美丽原来嗤嗤作响的气旋,蓦地转静,但细碎的 气劲却有增无减,扩而不收。千万光点,喷泉般由浪翻云身前爆开,两团特别浓密的剑 雨,不分先后分别迎上朱七公子和黑三。同时一脚踢起,正中朱七掷来的飞刀刀身上。 “叮叮当当!” 一连串密集的刀刃交击声连珠响起。 “蓬!” 光雨再爆。 没有一个人除了点点光雨,还可看到其它东西;没有一个人除了那割体生寒的气劲 外,还能有其它感觉。 第一个撞入覆雨剑的光点的是朱七公子,他的刀在京诚一向以快着名,暗想纵使你 浪翻云比我更快,但人力总有极限,且又受到其它人的牵制,自己更是年轻力壮,若能 一战功成,那分光荣真是说也不用说,收摄心神,长刀全力劈出。 “叮!” 无数光点,跳了一粒出来,看似毫不迅疾,但偏偏恰好赶上自己的刀锋。 一股不刚不柔,但却无可抗御的力道,由刀锋直贯入手臂的经脉,再往全身经脉扩 散,那种感觉便像一个在海无处着力的人,被一个滔天巨浪迎头盖过来。 朱七公子魂飞魄散,全力守着心脉,往后飞退,同时腿上一凉,已挂了彩,恰好是 自己飞刀所取对方的位置,不多一寸,不少分毫。 这时黑三的断魂刀侧攻至浪翻云的右翼,岂知朱七掷向浪翻云的小刀,经浪翻云一 踢下往他迎面飞来,所取时间和角度的微妙,加上事先没有半点征兆,吓得他急忙收刀 横挡。